【二】

──那個人說,如果他有意反擊,他已經死了三次了……

看著監視錄影的影像,水魈默默的握緊拳頭。

他清楚自己這次的舉動有多輕率,但還沒想過這條命竟然是三度從鬼門關前撿回來的……他感覺到久違的屈辱感。

第一次是那個男人還賴在總司身邊的時候,從另一個攝影角度可以看見男人在背心被他拿槍抵住時,右手反握的那把槍,槍口不偏不倚的對準他腹側膽囊位置。

如果對方真有意動手,在他猶豫能不能開槍的時候,就會先被一槍斃命。

第二次是對方起身的時候,藉由轉身的動作,很巧妙的在他的視覺死角扣住了兩枚細針。

第三次,拿酒瓶的同時,一抹烏黑的金屬光澤在他袖口閃過,而他的雙眼竟然是看著記錄下他的動作的隱藏監視器,眼中閃過譏笑……赤裸裸的挑釁。

如果不是總司開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可能已經出手給他一點警告了。

「有夠囂張……」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怒極反笑,但似乎可以聽見腦中某根理智神經斷線的聲音。

按了幾下遙控器上的按鈕,螢幕換上那男人的資料──

雪萊爾˙康納,外號「雪狼」,殺手榜上十年來排行第一的頭號殺手,殺人手法層出不窮,已判定是他下手的手法粗步估計高達九十七種,最擅長超遠距離狙殺與近距離暗殺……

這資料是誰整理的?!水魈皺眉。

最遠跟最近的距離都擅長了,難不成中間距離會失手?!直接說他是全能型的殺手不就好了?

全能型的殺手,殺手界的龍頭教父,這樣的男人為什麼跟總司有接觸?!又為什麼……可以得到那原本只屬於他們的笑容……

「這裡是水魈,」他按下通訊器的通話鈕,「把雪狼的資料全部傳給我,持續追蹤他的行蹤。」

挑釁是吧?!

禮尚往來是十七御史的優良傳統!

……

……

「總司,水魈有所行動了。」蒼津聽完耳邊手下傳來的消息後,轉頭向身後正悠閒的在品嚐下午茶的男人說道。

「嗯哼,很好。」總算沒能忍住。他露出正中下懷的淺笑。

看他的心情似乎不錯,遲疑了半晌,蒼津不確定的問道:

「您真的要放縱水魈這麼做嗎?萬一惹惱了雪狼……」

雪狼的善變和翻臉不認人可是跟他的殺人技術同樣遠近馳名的。

「惹惱雪狼也沒關係。」地下總司令涼涼的道,「雪狼的脾氣沒那麼差,那傢伙真要什麼事情都計較早就殺人殺到累死了,放心吧,他對水魈興致正高呢,才不會那麼快翻臉。」

雪狼對自己感興趣的對象的縱容程度也是聲名遠播的好。

「……」

總算發現自己的頂頭上司是存心讓水魈去招惹雪狼的蒼津閉上嘴,默默的處理手邊的資料。

漆黑的眼瞳凝望著螢幕上的資料跑動,地下總司令邪邪的勾起唇角。

雪狼雪狼,你挑釁錯對象了。

水魈不是認真到氣死也只會暗吞的類型,而是掛著柔和外表隱藏錙銖必較的本性。

被狠狠在自尊上劃了一刀,只怕在氣消前都會咬死雪狼的底線,死命狂踩地雷邊緣吧?

當然雪狼也不是吃悶虧的角色,只怕容忍到一個程度就會開始反擊,然後難得耍脾氣的水魈就會更卯上了……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這樣玩玩也好,省得他一天到晚鑽牛角尖……」他低喃道。

當水不再奔流,被強行限制在一個框框中,想必也就不快樂了。

所以,總要替他找些樂子來轉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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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啊,就算我像聖人般修養好到家,連著八次好不容易約了情人過夜卻在半路上因為行蹤洩露而遭到槍擊也是會生氣的,更別提我搬了五次家,放棄了四家喜歡的咖啡廳,毀了三家鍾愛的PUB,舒適又喜歡的巢不好找好嗎?』

看著視訊螢幕上那張明顯有些咬牙的狼臉,地下總司令笑了笑。

「你的脾氣是不是變差了?」

『你在一個月內行蹤被洩漏二十幾次試試看,殺手是負責開槍的,不是負責被獵殺的。』

「那還真遺憾。」他沒什麼誠意的安慰著。

『……你們是在聯手考驗我的耐性嗎?』雪狼語氣忽轉,冷哼一聲。

如果換作是其他人,大概已經為了保住小命開始低聲下氣賠小心,不過地下總司令從來都不是其他人。

「誒誒,年輕人脾氣不要這麼壞唄,是你自己撩撥他的,結果把他脾氣惹出來了,就好好享受吧,我家這孩子好久沒有這麼孩子氣了。」

他倒是挺樂的。

『……』雪狼無語的頓了頓,瞪著地下總司眩惑目光的魔魅笑靨,只能嘆口氣。

是人都有弱點,他很明白自己對東方美人的抵抗力就差了那麼一籌,更別提眼前的地下情報總司令那堪稱絕無僅有的出色容貌。

『我欠你的成不成?多少要他收斂一下吧,慾火積壓太多的男人火氣很大,你不希望我去拿他洩火吧?』

「呵呵,只要他是自願的,我沒意見。」他笑得好像一隻老狐狸。

『你……等我一下!』

只見原本還想回敬什麼話的雪狼臉色一凝,忽然抽槍乒乒乓乓的往不同方向開了幾槍,然後嘆了口氣,很遺憾的看著總司。

『親愛的總司,我們的對話可能該結束了,這裡又被找到啦,在條子趕過來以前,我要先閃了,網路情報拜託你善後啦。』

「交給我吧……我會要水魈收斂點的。」這就有點扯了,他跟雪狼才聊多久啊!

不過,他還不知道原來水魈這麼愛玩啊?可見他真的積壓過多……

『那就謝啦,溝通無效的話我會去找他的。』

啪!收線,痞氣十足的邪笑隨著視窗關閉消失。

看著變黑的螢幕,地下總司動手消除通話紀錄,一面打開通訊聯絡水魈。

再潑點油上去吧,這樣才是他想看到的……

……

……

另一邊,情報指揮中心──

「水魈,總司命令別再……」

勸阻的話梗在喉嚨裡,只因為水魈的一個眼神。

「繼續查。」他毫不考慮的道。

惹怒雪狼……又如何呢?

剛好探探雪狼的底線,如果這樣就翻臉要殺人,就表示他隨時可能翻臉不認人──他是不會容許這種喜怒無常的男人太靠近總司的。

「這樣抗命好嗎?」喋血的聲音總是那麼冷靜到接近冷漠,她走到水魈身邊,一起看著整片牆壁五十個不同的螢幕上跑過的各種數據資料。

「……我不知道。」

水魈將苦澀掩飾在微笑背後,他最近愈來愈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才好了。

明明目標很明確,路也只剩下一條,但卻忽然變得好像不會走路一樣,前進的跌跌撞撞,然後在遲疑中發現想走的路隱藏在迷霧之後,而自己竟然開始慌張得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不知道也沒關係,但你最好在總司生氣前把這件事解決掉。」喋血用遙控器將其中一個螢幕上的數據放大。

水魈的瞳孔慕然收縮,身體一僵。

螢幕上顯示的資料是雪狼最後出現的位置──他家大樓的會客大廳。

「果然夠囂張。」竟然直接跑到他家去了……

水魈勾起笑容,笑意並未達到他眼底。

@@@@@@@@@@@@

一推開自己家大門就看見有個不請自來的客人大剌剌的坐在沙發上喝著自己珍藏的高級酒,感覺還真的不是普通的OOXX。

水魈一直都以為自己的脾氣很好,畢竟過去在跟那群死黨一起相處的時候,他幾乎沒有生氣的時候,有好康的一起分享,就算被動了私人物品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雖然那久遠的過去也沒什麼私人物品。

但感受著心底的負面情緒,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還是很介意被人入侵私有領域。

「回來了?」雪狼朝他揚揚酒杯,一口喝乾了裡頭澄澈深邃的琥珀色液體,然後又續了一杯。

「堂堂特A級殺手淪為闖空門的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他皮笑肉不笑的回應,慢半拍的愕然發現自己竟然學會了以往兄弟們的冷嘲熱諷。

「沒辦法,我搬家搬累了,住這邊可以讓我輕鬆很多。」雪狼愉快的笑著,藍銀色的眼中閃過淡淡的嘲弄。

「……」

水魈看著他,面具後的臉色嚴肅而凝重。

他很擅長洞悉人心,也許就是因為太擅長了,所以很不喜歡自己摸不透的人。

摸不透就代表了危險與複雜,這種情況在他接受了地下情報總司的嚴格訓練後已經很少發生了,不管是形形色色各式各樣的人,只要對話幾次,再看幾眼,就能把對方的個性、想法、職業、習慣摸個八九成。

只是雪狼讓他很困擾,不管是第一次見面的劍拔弩張,還是這次的奚落嘲笑,他都看不出這男人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撇撇唇角,他動手摘下讓他有些窒息的面具──反正連住家地址都被挖出來了,他也不會奢望雪狼不知道他的真面目。

看著他那張以透過面具失真的嗓音完全無法聯想的斯文俊逸卻比意料中年輕很多的娃娃臉,雪狼挑了挑眉。

「有沒有人說過你跟一個人很像?」低沉沙啞帶著特殊磁性的男性嗓音問道。

「哦?」漆黑的眸子略帶嘲諷的看著雪狼,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你很像我之前在台灣遇到的一個年輕人,五官很像,不過你的表情比他緊繃多了……他是個溫柔到幾乎不介意這世界有多醜陋的男人,就算面對要去殺他的我也依然平靜溫和,我記得他還是個公司總裁吧,似乎複姓柳下……看樣子你是認識了。」輕鬆又隱含狡詐的話語不懷好意的勾起語尾,雪狼冷靜的看著直指著自己的手槍。

幾乎是從他開口就心中警鈴大作,愈聽心頭就愈冷的水魈在確定雪狼口中的目標正是自己的胞弟後,幾乎下意識的就抽槍瞄準。

──淵被盯上了?!可是他沒有得到相關的情報,也沒消息傳出說淵被狙殺或受傷啊……

這個男人是在試探他嗎?還是在做殺人預告?!

不管是那個,都表示這傢伙對他最重要的弟弟懷有敵意……

喀!

放下酒杯,雪狼拿起桌上的菸盒,取出一根菸點燃,淡淡的菸味在空氣中飄散。

「反應這麼大?比起你那個只帶張照片就可以從容赴死的弟弟來說,你還真容易心慌意亂啊。」他嗤笑,「地下情報總司令的影子只是這種貨色,大概成不了什麼事。」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宛若兩柄利刃狠狠的捅入水魈胸口。

若要說他在這世界上最在意的事情,其一是弟弟柳下浪淵的安全,另一個就是必須跟上總司的腳步,要成為可以讓總司信任依靠,不需要擔心的夥伴……

現在同時被犀利的攻擊自己最在意的兩件事,心神不由得一震。

就在他恍神的瞬間,雪狼抄起還半滿的酒杯,將酒液往水魈臉上潑去。

因為失神而錯失反應良機的水魈只能堪堪避過飛濺的酒水,但以悠閒姿態坐在沙發上的雪狼就在這時候有了動作──

以如貓科動物般敏銳的動作迅速進逼,扣住他持槍的右手一壓手筋,眨眼間就卸下了他的武器,同時反持槍一拳用槍柄重重的打中他的胃部,壓下他因為胃部被攻擊而本能前傾的身體,弓膝撞擊他腰側腎臟位置,最後扯住他的衣領一個側摔將他修長的身軀砸上昂貴的茶几。

在茶几桌面玻璃應聲而碎的同時,水魈也已經爬不起來了。

「咳……」

劇痛貫穿背脊與上身幾個要害,整整好幾秒鐘他痛到無法呼吸,想爬起身卻愕然發現竟然使不上力。

「正確的攻擊要害可以讓敵人在短時間內昏迷或喪失反擊能力,胃、腎、腋下同時被重力衝擊,聰明點就躺著別動,呼吸順過來以後就會好點了,太勉強會留下內傷的。」

僅僅花了十秒鐘就將水魈放倒的雪狼吸了口菸,皮笑肉不笑的道。

「知道你敗在哪裡嗎?我應該跟你說過了吧,不能開的槍拿在手上也只是礙事,你曾經殺過毫不抵抗又沒有敵意的敵人嗎?太天真了,手槍的用處是殺人而不是恐嚇,拔槍指著我是想做什麼呢?」

天真嗎……

水魈忍著劇痛調整呼吸,想辦法儘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回身體的控制權,聽見他的話,眼神隱約閃爍。

不能壓抑住內心的不忍而強迫自己開槍,總是在最後那一瞬間遲疑,又在造成死亡後感到哀傷的自己……是天真嗎?!

因為天真,所以死了也怨不得誰,所以無法讓那個人放心的把事情交給自己……但是,儘管如此……只有浪淵的安全……

咬牙,十多年來修習空手道鍛鍊出來的腿勁直掃雪狼下盤,不顧因為這個動作讓碎玻璃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血痕,抽刀直逼雪狼胸口。

「哼!」

咬著菸冷笑一聲,雪狼俐落的閃過擦身而過的刀刃,右手手肘再次狠狠的擊中水魈的胃,左手扣住水魈持刀的手腕,將他的雙手用力反折到背後,用力把他推向客廳的窗邊,將他面朝牆的壓制在冰冷的牆壁與自己身體間。

「你又撿回一條命,剛才那擊直接打中胸口,力道再大點就可以讓胸骨骨折、心臟破裂。」雪狼特殊低沉的殺啞嗓音以一種冰冷的語調說道。

「唔……」水魈用力想扯開他施加的箝制,但胃部的劇痛讓他冷汗直冒,根本施不上力,雪狼扣住他脈門的手法也讓他的雙臂使不了力,只能勉強扭動身體。

渾蛋,竟然輸得這麼容易……

「我看過很多像你這樣的人,剛冒出頭的時候鋒芒畢露,看似前途無量,但其實內心脆弱不堪,自以為自己變強了卻愈來愈迷惘,隨時都有可能崩毀成為一個廢物。」

「……我像嗎?」水魈忍著痛苦扯出一抹冷諷的笑,但他身體細微的顫抖似乎隱約出賣了他內心某種極欲隱藏的思緒。

「不像嗎?那你究竟掙扎著想做什麼呢?不敢開槍卻拔槍、不敢抹過敵人咽喉卻揮刀……哼,可笑的虛假仁慈毫無用處。知道他為什麼不看你嗎?因為你這樣子真的太難看了。」

難看嗎……他已經很久不曾從鏡子裡看自己了──自從某次任務結束後,獨自躲在廁所吐到只剩膽汁和胃酸,從鏡子裡看見自己慘白的臉色後,他就把家裡的鏡子全扔了,在住家以外的地方則用遮蓋全臉的面具掩蓋過去只能遮蓋半張臉的面具……

「看看你自己,說你這模樣能當地下情報總司令的四大影子之首,你自己信嗎?」雪狼強行把水魈壓在玻璃窗上,展現美麗夜景的玻璃清楚映出年輕男人臉上的痛苦與掙扎哀傷。

水魈瞠目結舌的看著窗面自己的模樣,怔愣,感到全身發冷。

他看過這種眼神,在當年曾經瀕臨崩潰發狂的翔空身上;他看過這種表情,在失去魔影後,闇魅慘白沉默卻壓抑痛苦絕望的表情;他知道這種感覺,在父母死後一度覺得自己無能為力,什麼也無法改變的無力沮喪……這,是他的表情嗎?

「放手……」

從喉嚨出壓迫出虛弱抗拒的聲音,他無法克制的顫抖。

「然後呢?繼續掛上面具假裝欺騙自己嗎?」雪狼嗤笑,「你弟說你像水,我倒認為你是座湖,無法奔流,只能佯裝平靜,湖面下是被盜採砂石弄得坑坑洞洞的漩渦,加上廢棄物污染物沉積湖底,就會變成一座死湖的湖……」

他不能再聽下去了,不然的話,會連最後笑的力氣都失去的……

「放開!」

他不知道從哪來的力氣,用力掙脫雪狼,才想逃開,就被扣住頸項,扯著頭髮壓回玻璃窗上。

「不想聽嗎?那為什麼不承認自己是個弱者?」看著水魈從玻璃窗反映出那雙氣憤中帶有被逼到走投無路的獵物才會代有的恨意的眼神,雪狼森冷的露出冷笑,「是你自己先來招惹我的,要攤底限,就一起攤開來啊!」
他是個殺手,永遠潛伏在暗處,也因此極為厭惡行蹤不停被曝光的挑釁。

水魈吃力的喘息,他知道自己在害怕,他不怕被打被殺,卻抗拒著雪狼可能說出來的,他自己不願意承認的真相。

「人都會變,但你變得太勉強,所以,你是在強迫自己改變?至於改變的原因,是為了地下總司嗎?他是很重要的人對吧,只可惜離你愈來愈遠。為什麼呢?因為你已經快報廢了。地下總司還真是好心啊,像你這種隨時可能崩毀發狂的部下,是我的話早就把你斃了,他竟然願意容忍你的失控……」

「住口!」水魈低吼,閉上眼不願意看見玻璃倒影中自己扭曲難看的表情。

「因為他改變了,所以被留下來的你很慌張嗎?因為太慌張所以急急忙忙強迫自己改變,卻反而把自己逼到快崩潰?」

「你知道什麼?!他沒有變……」沒有,絕對……那個人是他們的光,這點絕無改變……

可是,為什麼他以為自己可以說得很堅定,說出口的語氣卻那樣虛弱呢?

「如果他沒有變,你又為什麼一定要改變才能留在他身邊呢?你究竟是想自欺欺人到什麼程度?如果他沒變,會坐視你獨自把自己逼入絕境卻毫無表示,反而更不願意看你嗎?」

「不……」

內心的傷口被硬生生刨開的疼痛讓水魈無法再說出一個字。

跟其他夥伴一樣,魔影的離開是他們心中永遠的痛,而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是,他比他們更多了一種慌張,因為他看著那個人,但他們的光拒絕再提供光明與溫暖給他……

只要有你在身邊,我們可以背對神,迎向全世界的責難而沒有一絲猶豫。

只要你願意說出口,我們可以義無反顧接受所有挑戰沒有絲毫卻步。

只要你對我們露出笑容就好,只要喚我們的名,看著我們就好……

只要有你,我們可以不畏懼、不哀傷、不害怕,所以,拜託別離開,別留我們在黑暗之中……別讓我們戀眷上了你的光與溫柔,卻只留下黑暗與絕望心痛給我們。

他一直好想問,卻從來不問。

他想問那個人,為什麼不肯對他要求呢?只要像過去那樣要求他,給他一個微笑與鼓勵的眼神,他就可以不在乎孤單與辛苦、不畏懼手上的鮮血,不抗拒毀去別人一生的罪惡感,不在意每日每夜接觸那些充滿人性醜陋面的情報……可他不敢問,因為他害怕問題背後的答案。

難到這已經代表他不相信那個人了嗎?他願意拿性命去相信他,但為什麼會感到迷惘呢……

雪狼看著他痛苦中逐漸慌亂的神情,低頭,一口咬在他頸間處,狠狠的咬到血絲沿著咬合處流下。

「嗚……」劇痛讓水魈迷濛的眼神中出現一絲清明。

「你在希冀什麼?要靠別人伸出手來拉你才能變強嗎?信念是別人給予才有的嗎?那你乾脆就這樣崩潰死了算了!連自己的表情都不敢看,靠那種毫不堅定的信念是想欺騙自己多久?」

鬆開壓制他的手,雪狼轉身走回一片狼藉的客廳,拾起倒在地上的酒瓶,仰頭喝了幾口裡頭殘留的酒液,把水魈獨自留在客廳,自己跑去陽台喝酒去了。

水魈依然看著玻璃上倒映的自己的模樣,看著強忍的淚水在雪狼離開後終於滑落臉頰,只覺得連閉上眼睛或移開視線的力氣都消失了。

雪狼的話讓他依稀抓到了某種東西,他一時半刻間想不透,但聽著自己的心跳聲,看著自己的表情逐漸恢復平靜,心中幾欲滿溢出來的焦躁似乎慢慢減少了。

他站了很久,直到牆上的鐘在午夜響了起來,他才拖著僵硬的雙腿緩慢移動腳步離開窗前。

然後,他看見雪狼坐在陽台遠眺夜景的模樣,雖然黑暗陰影遮蓋了他大部分的臉龐,但水魈忽然注意到自己一直以來忽視的東西。

因為厭惡雪狼的危險,讓他一直把他當成敵人看待,但其實……其實這個人看著夜景的眼神,跟他誓言追隨的男人很像……

自信、自傲、自我,不猶豫不遲疑,完全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不會因為其他阻礙自己的東西感到迷惘不安,更不會因為其他有的沒的的理由被傷害自尊,宛如高人一等的帝王。

差別只在於雪狼眼中是清清冷冷的孤傲與澄澈,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而那個人深邃的雙眼總蘊含了太多情緒,欣喜、溫柔跟不懷好意的盤算;無奈、嘲弄與若有所思的深沉……除此之外,他開始能體會到那個人為什麼會說他跟雪狼是同類了。

聽見水魈的腳步聲,雪狼銀藍色的眼睛瞥了過去,輕扯唇角,抬手把手中還剩一點的酒瓶遞過去。

水魈接過酒瓶,卻沒喝。

「不喝酒?」雪狼眼中有著淡淡的奚落。

「不能喝,身為影子,我不能意識不清。」水魈回以淡淡的微笑。

「如果會因為喝酒就意識不清,那你還太嫩了。」雪狼搖頭,把酒瓶拿了回去,直接喝得一乾二淨。

「嫩就嫩吧,這是我決定的事情。」張手撐著陽台,讓夜風吹乾自己臉上的冷汗與淚水。

看出他隱約的轉變,雪狼眼中光芒一閃而過。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看見水魈想深吸一口氣還沒吸到一半,就痛得悶哼出聲。

「沒人跟你說胸口受傷不能深呼吸嗎?」罪魁禍首笑得很幸災樂禍。

「……」狼狽的白了他一眼,水魈按按胸口明顯腫脹瘀青的位置,想起自己開打的原因,「你為什麼要殺浪淵?」

「殺手殺人需要問為什麼嗎?當然是有人委託啊,不過已經是過去式了,委託人在付尾款前就死了,委託自然流標了。」他說的雲淡風輕。

這男人不屑說謊,所以浪淵的事情已經解決了……水魈呼了口氣。

「下次打以前用點腦子,我真要殺的人從不會活過一個月。」

……他承認自己這次很笨。水魈苦笑。

「不過,這麼費力揍我一頓,真不像你的作風。」身上到處都痛得要死的水魈低語。

雪狼瞥了他一眼。

「哦?不然我的作風該怎樣?直接斃了你嗎?」他懶洋洋的問。

「那樣比較省力不是嗎?」水魈反問。

「但那樣很虧錢,我一顆子彈國際標準價是百萬美金起跳,你覺得之前你值那個價錢嗎?」

──快崩潰的廢物配不上他的殺人價碼!

他老大的言外之意是這樣沒錯。

但水魈不怒反笑。

「這表示我『現在』值了嗎?」

雪狼沒有正面回應,只是掏出菸盒點了根菸,要遞給水魈又再度被拒絕了。

「不菸不酒不女人,還真無趣……你要找點嗜好才行,地下世界生活壓力過大,沒有正常的發洩管道只會壓抑得心理愈來愈變態喔。」

看著眼前殺人名單與情人名單幾乎同樣長,簡直就是放縱派代表人物的殺手老大,水魈輕聲笑了。

「多謝忠告,我會找到新樂趣的。」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輕鬆的露出微笑了。

看著他眼中那抹光芒,雪狼挑眉,心頭忽然有點不安──他有種很模糊的預感,水魈的娛樂可能會讓他不怎麼好玩。


@@@@@@@@@@@@

呃嗯,
水魈是17御史中的浪水,
他家弟弟沒有稱號,
猜不到是應該的(被拖出去打

殘夢我新版的沒貼完,
舊版的不滿意....
所以...(乾笑)
腦袋卡住別怪我,
把這篇當成狼爸的番外篇看會單純點喔(翻滾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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